夜半凌晨,在道路上唯一醒著的只有路燈與指示燈。
杜鵑向隔壁的海檸檬描述昨日太陽的炙熱,徐徐海風將尾音吹散在夜中。
抱怨還未結束,新輪日出正悄悄從天際探出頭。
── 那裡是我家的方向
甦醒的不只有準備啼叫的公雞,還有騎著摩托車緩緩蜿蜒前行的漁夫。
他們載著自己的釣竿和保冷箱,去屬於自己的位子就定位,不管是內海邊還是漁船上。
然後待上大半時間,看一下天空的海鳥,感受船身在海面上載浮載沉,直到伴隨著日落收工回家。
安平是個步調很慢的地方,相較於那些較內陸的地區,每個事物的速度彷彿都被放慢了倍速。
行人走路、狗兒打哈欠還是花朵落下時,你都可以感受到一股慵懶。
在這裡沒有人匆忙地趕著去哪裡,因為大家都漫無目的,悠哉地走在路上。
當我剛從東區搬到安平時,最讓我驚奇的就是時時刻刻都有釣客在水邊揮下自己的魚鏢。他們一坐就是一天,眺望著遠方的海,直到口渴或是浮鏢被魚兒扯動時,才會有所動靜。
我之前也有抑不住好奇,而前去攀談過。有人回答是為了桌上的晚餐,也有人回答只是為了消磨多餘的時間。不管怎樣,這片海總是將四散在各處的他們聚在一起,他們也會相互交換知識與經驗,因此成為無話不談的釣友。
其中一個伯父也跟我說:「心情好的時候來看海,差的時候也來看。海什麼都知道。」
說不出口的傷心事,在閉口不談盯著天與海的交際點時,千言萬語同時說了也沒說。
我看向無人的海灘,雲群在陽光照射下泛白,像從剛下完雪的山頭滾下來一樣,持續在翻滾著,變成細細的紗線,如同希臘神話中命運三姊妹手中的紡錘般。
海浪聲迴盪在耳道裡,跟著螺聲交織出一幅幅關於這土地的織畫。
一艘艘的帆船航行在線與縫之中,我看到自己的經歷被攤開在眼前,記錄了所有事情,不管是瘋狂還是迷惘,都清楚地被船隻駛過表面留下的水痕劃記著。
過習慣了內陸的繁忙,一夕之間被抽離到慢活的安平,到開始無所適從。
周圍的人不再會催促自己要跟上腳步,或者是急忙地在追求著什麼。
我摸索尋找了一段時間,只能說在迷霧裡跌跌撞撞的感覺可不好受。但在每次聽著碎裂浪花拍打沙岸,亂了拍的心跳也跟著緩下來,焦躁被沖向遠方。
某些存在於體內的東西也碎成細沙,被浪尾輕柔的捲走。
面對海洋雖然無話可說,但也無話不談。